霍氏，霍家，霍……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泠玉，你也在嘲笑我懦弱，是吗？我来到你的地方，却不敢认你的家人。我看到你的侄子生病，却不敢让笑笑跟他多靠近。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呵……他极为凄凉地笑了笑。他好像，一直都这样懦弱无用。
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冬日的太阳将他照得眼睛发昏，他这才失魂落魄地转身回房。
孩子仍然睡得香甜。
“笑笑。”他抚摸着女儿的脸，心中万千柔情夹杂着难以言明的煎熬。
他欠了孩子母亲的一生幸福，愧对霍家人，如今，霍家的孩子有难，他却舍不得拿出他的笑笑，去为那孩子治病。
“笑笑，你的霍哥哥，其实是你的表弟哦。如果你妈妈知道她有这么可爱的一个侄子，应该会很开心吧，应该也会像笑笑一样那么喜欢他。其实，爸爸也很喜欢他，可是，爸爸只有你了，爸爸不想失去你。”
煎熬了那么多年，无数次的抗争，无数次的争吵，结果依然无解。他本来是一气之下带着笑笑出来散心的，没想到，会那样机缘巧合的，遇见了她的家人。
他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显赫的翰州豪门的女儿的。
“你的妈妈，原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骄傲的公主，没想到，遇到了你窝囊的爸爸，呵，呵呵……”
他自嘲地笑着，笑得痛苦。
可是怎么办，他还是不愿意，不愿意拿他的宝贝女儿，去冒险换那孩子的一条命。
小孩子午睡睡得久，睡了两个多小时，才揉着眼睛醒过来。季文柏温柔拿毛巾给孩子擦脸，问道：“笑笑还想去哪里玩吗？或者想去吃什么东西？”
他带孩子来肃城，一来，是自己除了国外读书那几年离开过家以外，就再没去过别的城市，肃城是他唯一一个有亲切感，但又一直不敢踏足的。二来，笑笑慢慢到了可以读书的年纪，看到同龄的孩子有妈妈接送上下学，变得忧郁起来，好几天夜里做梦，梦里都喊着妈妈。所以他想带孩子来肃城，看看她妈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季欣笑刚醒，脑子还懵懵的，迷瞪着迈着小短腿要蹬下床。
“我去找霍哥哥。”
季文柏的笑容一僵。
季欣笑下了床，才察觉这里跟医院的样子不太一样了，恍恍惚惚想起来自己好像不在医院，便过去牵爸爸的手，“爸爸，我们去找霍哥哥。”
季文柏喉咙干涩地问：“笑笑就那么喜欢霍哥哥？”
季欣笑抿嘴笑了笑，脸上带着初醒的红晕，却回答得清脆响亮。“喜欢。”
他蹲下，眼神痛苦：“为什么？”
季欣笑那里知道为什么呀，喜欢就是喜欢呀。但既然爸爸问了，她总得乖乖回答。“因为霍哥哥是哥哥。”
“真的那么喜欢？”他喃喃。
“喜欢。”季欣笑甜甜地笑了笑。
季文柏怔了。他的笑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灿烂地笑了。
女儿的笑，就像一阵寒风在他心底最深处吹刮起来，冷得他难受，却也在瞬间将他浑浊的思绪，吹得清醒。他看着她的笑，身体里忽然涌起了一股勇气。一股勇敢去面对现实的勇气。
他既然已经鼓足了勇气踏进肃城，为何不能再勇敢一点？
“如果你的霍哥哥生病了，需要笑笑去救他，笑笑会愿意吗？”他问。
季欣笑歪了歪脑袋，“愿意。”
“可是如果你救了他，自己会很难受呢？会很痛痛，会生病，以后不能吃很多好吃的，不能玩很多好玩的，就算这样，你也愿意吗？”
小女孩眨巴着她明亮的大眼睛，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那笑笑救了之后，霍哥哥就不会痛痛了吗？”
季文柏眼睛一热，点头：“是。”
“那笑笑就愿意。”
“好。好……”季文柏有些受不了，仰头，不让眼泪往下流。他的女儿，竟比他还要勇敢。他这个当父亲的，真的很惭愧。“爸爸带你去救霍哥哥，爸爸要告诉所有人真相，爸爸要让你……也有外公外婆疼爱。”
外公外婆？季欣笑懵懂地看着神情忽然激动的爸爸，不太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季文柏拿起手机，拨打了第一医院的总机。
“你好，请帮我转接辛清灵医生。”
“抱歉，辛医生正在休假中，年后才恢复上班。”
“我知道她在医院，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她，事关那位叫做霍锦礼的小朋友的性命。麻烦让她接电话，或者，记下我的手机号码，让她联系我。拜托了。”
总机的护士让他郑重其事的声音给吓愣了。霍锦礼她当然是知道了，那可是霍家镶钻的小金孙，是辛医生的继子。可是这个男人却说，是事关霍锦礼性命的事找她？
她半信半疑：“好的，麻烦你留一下电话姓名。”
挂电话之后，季文柏弯腰，摸摸孩子的脸，“笑笑，跟爸爸出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去见你的霍哥哥，好吗？”
季欣笑听到可以见霍哥哥，马上点头。
那头，总机护士记录下电话和姓名，想着刚好要往楼上科室送资料，顺便去病房找辛医生看看在不在，抬头，却看到辛医生这么巧的就下楼了，眼睛红红的。
辛清灵让病房的气氛压抑得难受，想下楼到医院门口的小院子透透气，就听到有人喊她。
“辛医生，刚才有位季文柏先生打电话过来说有急事找你，说是事关霍锦礼小朋友的病情，让你一定要跟他联系。”
季先生？辛清灵拿过纸条，“他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了，就说事关小朋友的性命。我听他的语气，好像很认真。”
性命……
心里怀疑，可事关重大，她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赶紧照着纸条上的手机号码打了。
电话很快接通。
季文柏正带着孩子准备去外面吃饭，路过酒店大堂，大堂高高悬挂的液晶电视，播放的是霍氏周年庆的直播视频。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镜头前面，眼神恳切。他认得，那是霍氏的董事长，泠玉的父亲，他女儿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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