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枝闭眼的下一刻,就听见一声沉闷的击打声,以及路征痛苦压抑的呼叫声。
钟竞一点没手软,一拳下去,路征偏偏头,嘴里吐出一口血来,大概牙龈承受不住这个力道。
他抬起眼皮看钟竞,被他的冷酷吓到,慌慌张张:“哥,你怎么……”
话没有说完,他又是一拳下来,路征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晕了,他想要是钟竞一直这么继续下去,他怕是没办法活着离开这里,忙朝一旁人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我哥拉开!”
边上一群早就愣住的人这才有了动作,刚要上前,不料钟竞侧过头来,地狱修罗的气焰叫他们生生顿住脚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再上前走一步。
说实话,没有人想成为被钟竞打的那个,被他打着的人哪个不是接近半残?
只是路征是说错了哪句话,钟竞会这么狠对他?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路征简直气绝,看不见他快要被他活生生打死了么?
路征心想,钟竞犯病,多半还是因为他刚刚多看了景枝两眼?
占有欲要不要这么强?
他心里苦得不行,嘴上却不得不解释:“哥,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再打了。”路征在a市算是混得极好的,这真真是他长这么大最丢人的一次。
可问题是,他却没办法把这个仇报回来,只能服软。
景枝也上来拉了拉钟竞:“钟先生,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事了。”
都是自家兄弟,出了这样的事传出去,对公司影响得多大啊,何况钟竞是最看中钟氏的人。
她的话一出,钟竞果然停下来。
景枝和路征都松了口气,后者趁机从地上起来,对她说:“谢谢啊。”
想了想又对着钟竞解释:“钟竞哥,我刚才看景枝真的没有其他意思。我说我想到的女人你也认识,就是苏姜,那个女人骚也不假吧?”
景枝无语,小声朝他做口型:“别说了。”
他却没看见,急切的想跟钟竞表示自己的清白:“我保证,保证我这辈子都不会碰景枝一下,我只要苏姜,只要她就可以。”
面前这个男人冷的时候冷得要命,但要有一个,这种占有欲路征服了,只要钟竞放过他,现在叫他发毒誓都可以。不怪他弱,谁叫他面前站着的人是钟竞呢?
从一旁人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他伤得有多重。
路征摸了摸麻木发疼的右脸,钟竞狠这事,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亲身体验过以后,才知道他狠的程度远比他想象中的深。
“钟竞哥,要不这样,我以后连看都不看景枝一眼,这总成了吧?”
钟竞闭上眼,吸一口气,冷冷淡淡从地上站起来。
路征以为这是翻篇了,放下心来,抬眼望去时,却见那几个兄弟脸上还是一副恐惧凝重的表情,他好奇,正想问怎么了,脑子却突然一痛。
再接着,有液体滚下来,流过他的眼睛。
路征伸手擦了一把,放在眼前,鲜红的,原来是血。
他僵硬的转头往钟竞看去,只见他的左手握着个酒瓶,手腕处还有一道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以及青筋,狠狠暴起。
钟竞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倒下。
一旁的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到,纷纷上前来看路征情况,该叫医生的叫医生,该喊人的喊人。
唯独钟竞,熟视无睹,冷眼旁观,竟然还勾了勾左嘴角。
在景枝看来,这一个笑放在钟竞脸上,简直就像一个变态一样,邪到不行。
只是下一秒,他周身散发初来的寒气又叫人不敢接近。
怪不得a市有这么一句话,见着钟竞最好要绕道走。
她顿了顿,轻轻喊他,“钟先生。”
早就有人来把路征抬走,那位修罗漫不经心的抬抬眼睛,道:“这是喜欢么?”
景枝一顿,不理解他说这话的缘由。
他表情冷淡下去:“走了。”
绕是他伤了人,后续的事情却不归他管,即使是他亲属,是死是生都不关他事。
他一直认为,冷血自私,是强者少不了的品质。
钟竞抬脚出去时,景枝扫了眼剩下来那些没有人有空去搭理,害怕到发抖的女人,皱了皱眉,赶紧跟了出去。
在看见钟竞那辆夺目的车,她升起了一种今天的车速绝对不会慢的错觉。
果然,钟竞带着她兜遍整个城市。穿过每一条小巷街道。
到海边时,他才将车停下来,摇下车窗,风刮进来,发丝迷了人一脸。
黑暗里,景枝看不见钟竞的表情,只隐隐约约看得见他的轮廓。她想了想,说:“钟先生,你今天很生气,路先生可能得到医院待上好久。”
他没否认,语气毫无情绪可言:“喝多了,有点失控。”
岂止是一点,那一酒瓶子下去,怎么着也得轻微脑震荡。
景枝刚想说,何必再找借口,原因她已经心知肚明了,又听见他道,“不过不否认,是他自己找死。”
至于找死的原因,也差不多清晰了。
钟竞淡淡:“所以呢,这是喜欢?”
他的声音清冷而不疾不徐:“我自己并认为这不是喜欢。不过在听到路征想强她的时候,我只想让他闭嘴,结果你也看到,我那么做了。”
并且方法简单粗暴,直接想要了路征的命。。。
景枝心想,光凭这几句话她要怎么分析呢?就像他刚刚说他喝酒了,也不排除撒酒疯的可能……
她沉默了片刻,想到一个比较少儿不宜的话题:“我听说,除了我以外,你身边从来就没有其他女人?”
他“嗯”了一声。
“那你……有过女人么?”景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钟竞身边虽然很少有异、性出没,但他却是有张玥这个正室在。她讪讪,“抱歉,忘了你有未婚妻。”
钟竞也沉默了,她看见他拿出个打火机,放在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但钟竞是不抽烟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个打火机在身上。
就在景枝打算找话题打破这个沉默的时刻,钟竞淡道:“不是她。”
她怔了怔,没说话了。
钟竞道:“回去吧。”
车子回去的路上,车速终于降了些。
直到到钟竞的住处,两人下车,就快要进去时,景枝道:“钟先生,你要不要,去找她?”
他站在幽光里,脊背挺直,好像没有人可以让他弯下那副铮铮铁骨。
景枝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好看的眉眼在听完她的话后肯定会皱起来。
“那天……我在阳台上看见她从你的摩托车上掉下来,你表情难看得要命,走回别墅的一路回头了好几次。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很奇怪。
但是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清楚么?钟竞,要是不在意,你怎么可能看得那么重?我一直都不觉得,你是那种受伤了还要去替别人考虑,给别人付出的人。
你难道不觉得,你这段时间的心情都不好吗?就算不是爱,可是她肯定是不同的啊。”
还有他经常的翻出手机来看,钟竞没事是绝对不会去碰手机的,可是那天回来以后,他手机从来没有离手过,而且,每次她无意中看到的屏幕界面,都是未接电话那栏。
这显然是在等着谁的电话。
景枝笑了笑,说:“小孩的话有小孩的道理。钟先生,去吧,我怕你要是不去,会后悔。”
——
……
苏姜卸完妆,就听见一阵敲门声,像是好几双手同时敲的一样,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门敲得绝了。
苏姜这么想着,将脸上的面膜揭下来,拍了拍,然后拉开门下楼。
绕过客厅很快打开门,却被扑进来的人影猛的抱住。
苏姜顿了顿,就听见那个抱住她一只脚的小娃娃奶声奶气:“麻麻,好久不见啦,小蜜桃想死你啦,你有没有想小蜜桃呢?”
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个画风她早该想到的。
纵观全宇宙,天生带着一股智障蠢萌气息的小孩就只有她家有,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的。
小蜜桃往她身上凑了凑:“麻麻,你怎么不说话呢?小蜜桃以为你会痛哭流涕呢,你的心肝宝回来了你也太冷静了叭?”
苏姜漫不经心的想着,看来这段时间还算有进步,一口气都能说这么长的句子了。
她叹口气,终于把小人抱起来。又朝身后道:“进来吧。”
小suger扫了眼苏姜怀里的小蜜桃,没有凑上来:“妈妈。”
周衍行把箱子拿进来,门口的光还算亮,他很容易就看清女人的长相,她身上每一笔每一划都十分到位,也难怪当初他要从钟显那儿的抢她。
他往门口扫一眼时,突然笑了一下,搂住苏姜亲了亲她的鼻子,顿一秒,嘴唇又蜻蜓点水在嘴唇上停了停。周衍行在苏姜开口说话前先一步开口:“有点想你。”
他一直是个内敛的人,很少大胆直接的表达内心的想法。
苏姜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蜜桃的眼睛却亮了亮:“周叔叔和麻麻羞羞。”
苏姜:“……”
小蜜桃看向她:“我也要羞羞。”
苏姜:“……”
真的是,有点蠢。
苏姜不敢想象小蜜桃到处讨亲亲的画面会有多美妙。
不过她到底是把这个吻送给了小崽子。
小蜜桃心满意足。
一家人其乐融融,关门,进去,在屋外也能听见他们的声音,那显然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愉悦。
钟竞嘴角扯了个自嘲的笑,手随意的在车架上掏出包烟——那还是司机落在这的。
抽烟这种事,他只在很小容易学坏的年纪里做过,后来觉得无趣,就十几年没碰。
今天却不由自主的点了一根,烟嘴星火亮起,朦朦胧胧间,可以看到他阴鸷的脸。
钟竞的车在这里停了很久了。
他从来了以后,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考虑到底要不要给她打电话。
可就在几分钟前,他听见路过的那个孩子问身边的男人,回国来做什么。
男人说,带你妈回英国,结婚。
钟竞一顿,掀起眼皮,冷漠的扫了车外的男人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眼就认出了外面的男人是谁。
周衍行。
他看见小娃娃敲门,很快,楼上的女人就下来了。
钟竞想了想,不如就在这个时候出去,把该讲的话,该解决的事都讲清楚来。
他这么想,也打算这么做,只是手刚去开车锁,却看见那个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亲了亲苏姜,而后者也在笑。
所有的动作就都停下了。
他面无表情的想,真好,他们看起来也挺般配是不是吗?
只是脑子里闪过的不是“郎才女貌”这个词,而是狗男女。
一对,狗男女。
钟竞手机响起来时,一根烟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他随意看一眼,来电显示入眼,是张玥。
他任电话响着,那头的人大概意识到他不方便,改发消息了。
【钟竞,有空回来商量商量订婚典礼的东西吧。】
你看,喜欢他的女人多的是。
钟竞扬了扬嘴角,不差她一个。
他承认她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只是就算不一样,他也不会把尊严踩在地上去求她。或许他对她是真的喜欢,但钟竞从来不认为,爱情感情是一切,这种东西虚无得紧,顶多算是生活里的调味剂。
如果没有,那也没什么。
钟竞最后往别墅扫了一眼,一楼的灯已经灭了,想来他们一家四口已经上了楼,也许周衍行现在正躺在,他曾经和苏姜一起睡过的那张床上。
他眼神一暗,手上却把手机拿起来。他终于愿意把时间施舍给那个苦苦等着他的女人了。
钟竞微信发一个【嗯】过去。
张玥几乎秒回:【那我等着你。】
他将烟头丢出窗外,打方向盘驱车离开,两旁树木被卷起的风吹得树木晃动,似乎在送他走。
——
……
张家很是热闹。
亲戚大多都在,还有在计划相关事宜的负责人。
钟竞进去时,张玥一眼就看到他,忙拉着他去张母身边,道:“钟竞,我是这么打算的。因为只是订婚,那天我们就一起玩几个游戏,表演几个才艺,那种中规中矩的没什么新意,大喜的日子,还是轻松点好,你觉得呢?”
她满心满眼都是即将要嫁人的喜悦,尽管还只是一个订婚典礼。
钟竞突然觉得,其实眼前的这个女人也不错不是么,好歹全心全意对他,不像某人……
想到不该想的,他脸色又开始转冷。
张玥笑得有些勉强,道:“是有什么地方你不满意的吗?”
钟竞道:“结婚吧。”
她愣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完全没有想到钟竞会说出这句话来。
钟竞不动声色:“不愿意么?”
“不是。”张玥的嘴角终于压抑不住笑容,眼里也有泪,她摇摇头,说,“不是,不是不愿意,我是太开心了,钟竞。”
他道:“准备结婚的事吧,我会陪你去选婚纱,要真来不及,就推迟几天。”
“嗯。”张玥狠狠点了几下头。
往后几天,钟竞全部陪在张玥身边,景枝每天都能看到设计师送各种各样的西装和婚纱图稿过来。
钟竞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那么随便,他什么都得是最好的。
景枝每每看到,都慌得不行:“钟竞,你这是彻底放弃苏姜了么?”
而他只是冷淡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
钟竞和张玥的婚礼还差半个月就要举行,这段时间整个a市的头条几乎都被这个消息给霸占,人来人往津津乐道。
苏姜自然也听到这个消息了。
周衍行看着站在门口陪小蜜桃玩排球的苏姜,皱眉道:“都这样了,你还不打算和我一起回英国吗?”
小蜜桃听闻,也不打球了,就盯着苏姜看:“麻麻,你要跟周叔叔回去吗?小蜜桃想要你回去呢,想和你一起。”
她把球放下,对周衍行道:“我跟你走。”
故事到这里也应该要放下了,如果是钟显回来,她再来找他,如果……他永远回不来,她就好好在国外待着。
苏姜听过这样一句话,如果爱累了,不如就一别两宽,免得丑姿态教人恶心。
周衍行说:“那我去做准备。”
“行。”她蹲下去捡球,却发现地面上有一只烟头。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也不知道是谁丢在这儿的。
她没在意,吸引她注意力的是站着的另外一个人,那人眉眼和她有些相似。
小蜜桃也觉得有些像,“咦”了一声。
苏姜把捡起来的球递给小蜜桃,朝景枝走过去:“找我有什么事?”
她说:“钟竞要结婚的事你听说了吧?本来只是订婚,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变成结婚了。”
景枝直觉钟竞是受刺激了,她想从她眼底看出些什么,奈何她眼底太过平静,什么也看不出。
苏姜淡道:“这和我没关系了。”
景枝想了想,说:“你摔伤的那天晚上,钟竞去给你买药了,那天他身体不太舒服,还摔伤了,胳膊上很深的一条。”
苏姜这下有反应了。
原来是他。
也难怪第二天早上走时,她拉住他胳膊他会皱眉。
“我不太明白,我们关系并不算朋友,你告诉我们这些做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甚至可以算是情敌。
景枝笑:“的确,我只是为了钟竞不和张玥在一起而已。”
“你怕是得失望了。”苏姜说。
她跟钟竞,应该没有任何关系了。
——
……
只是苏姜并不想再欠着钟竞什么,尽管他买的绷带并没有送到她的身边,但是这份心意的人情也得还。
断就要断个干净。
苏姜花了半天的时间,去店里买了个手表。
她打算把这块表,当做给钟竞的谢礼,严格来说,她也是想表示不再见面的意思。
苏姜去钟氏时,报的是路征的名号,所以前台没有拦她。
她直接进了钟竞的办公室。
他不在,她给他发了条见一面的消息,钟竞回她不必,她才看到,就看见钟竞推门进来。
他眼神泛冷,显然是询问她怎么进来的。
苏姜把手里的表递过去。
钟竞往她拿着的礼物上扫了一眼,最后视线重新移回到她的脸上,冷冷淡淡:“求和?”
这是认清了周衍行没有他好的事实?
表情却松懈了些。
若是她主动来示好,他也没必要那么斤斤计较。
钟竞伸手接过。
只听她说:“钟竞,谢谢你。我要出国了,以后,大概不会再烦着你了。”
“应该再也不会见面了吧。”如果他永远是钟竞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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