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衢州府,怀嵩楼。江传仁正与亲信部下饮茶赏景。

这时,只闻江传仁道:“浙江本多山,衢州更是啊。”一军师(绍兴人)摇着羽扇:“在这怀嵩楼,可饱览衢江,远吞山光。加上闲曲小调,着实让人静心怡情。”江传仁转身一笑:“莫再叫我总兵大人了。从今日起,我江传仁不再担任浙江总兵兼杭州巡抚。”众人一惊,江传仁继续道:“往后,军政之事将由王成武接任,江某不日将往广西……以后,在战事上,各位务必要协助好王成武,浙江海防,事关国体,军国大事不容儿戏。”原来,朝廷有令,命江传仁前往八桂担任布政司兼府江兵备道。

一将士怒道:“这仗是江总兵打出来的!兵部怎么会下这种狗屁调令!他奶奶的!”另一将士气道:“这摆明是王安所为!”见部下们面露不甘与愤怒异常,江传仁只是道:“孔夫子说过:‘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你们是我江传仁带出来的兵,就该明白,军人的职责是卫国安民!当矢志不渝!”众部下无奈,终齐声回道:“是!总兵大人!”

回府路上,深感孤郁的江传仁掀开车帘,问道(马车旁,骑于马背)徐盛:“徐盛,你身手了得,不比常人,师出何家啊?”徐盛一脸谦卑:“不瞒大人,徐盛年少之时曾拜一僧人师傅,学了几年的功夫。”江传仁道:“过几日,你回郑关哪儿去吧,和他一同前往宁波府……”徐盛随即道:“大人,徐盛不想去宁波府。徐盛不才,本是一介小兵,若不是大人垂怜历练与照顾,徐盛怎会有今日。如今大人即将调往广西,徐盛愿追随大人左右,愿尽犬马之劳!”江传仁一笑:“年轻气盛,别误了大好前程。”徐盛目光坚毅:“大人,徐盛虽没读过几本书,但也知‘君子义以为质,得义则重,失义则轻。’大人待我如此,我怎能见利忘义。”江传仁点点头,应允下。

掀下车帘,江传仁不禁一笑,心思道:“此人可为心腹。也是个打仗的料,假以时日必可成大器。”

嘉靖十七年,桂林府,藩司衙门内院。一圆脸滑虚的胖太监对江传仁道:“将军,明儿是农历二月十五,王爷要祭祖,特地让我来请将军……这后天呢,还请将军一同前往尧山……”江传仁回道:“那有劳李公公了,届时定来尧山。来,请这边喝茶?”李太监看着茶,故意道:“府上正忙,咱家还有很多事要打理。这茶呀,咱家就不喝了。只是,哟,怪可惜了这龙井啊。”江传仁淡淡一笑:“若公事繁忙,公公就先行回去吧。这茶,有空再来喝便是。”李公公哼得一声,愠怒离去:“一盒龙井都不舍得,王爷居然能看重你!”

尧山,观云山上,清风拂面,不甚温柔。

靖江王朱邦苎英姿飒爽,指向远山:“将军,观云山之景还不错吧。桂林府比起杭州如何?”江传仁道:“王爷,大明幅员辽阔,各省地貌风情均不尽相同,桂林山水比起杭州,更是别有一番风味。”朱邦苎面向江传仁:“岂止是山水有异,这人心更是不齐。尤其在这八桂土司之地,将军认为呢?”江传仁一笑,心思道:“王爷年纪轻轻,没想到。”不禁回道:“土司、瑶人、官员等,一幅盘根错节之象。”

朱邦苎愁眉深锁:“自大明立朝以来,西南之地素来D乱。连年用兵,费用浩繁。以广西来说,自正统年间开始,‘瑶乱’日趋严重。依将军所见,如何才能使八桂之地安定太平?”江传仁道:“瑶乱为患甚久,不用我多说,王爷也知其根本吧。”朱邦苎无奈一摇头,故意问道:“将军,瑶乱未除,可是朝廷出兵不利?”

江传仁道:“就拿广西两江之地来说,大量土司俍兵被调往广西中部、东部戍守,西江沿岸的卫所与巡检司也多为俍兵驻守。”他顿了顿:“如此之势,官员与两江土司之间极易相互利用,尤其是贩运私盐!”他继续道:“其实。广西的食盐通路,无非西江与府江这两条江。连年来频繁的军事行动,两广军队之财政已然捉襟见肘。且说西江流域,朝廷对咽喉处的大藤峡缺乏直接有效的控制。土司的东扩,不仅与当地官员勾结,各方大肆贩卖私盐从中获得暴利,使得西江流域始终无法成为两广军事财政收入的主要地区。(正德年间,朝廷对两广地区的私盐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查盘镇压,可指标不治本,土司、官员勾结私盐贩子依旧严重。人心(特权阶级的贪婪)如此,广西焉能不乱!)”他总结道:“军事受制于经济,如此循环往复,只会陷入泥潭之中。”朱邦苎收起叹息,望着远处的苍山:“人心如此,历朝历代不曾更改。”

“王爷,如此美景,何不聊些痛快之事!”江传仁指向远处山峦:“素闻靖江王陵坐落于一卧佛之下,如此风水宝地真是难寻。今日终于有幸得见……”朱邦苎笑道:“将军,等暮春三月,尧山之上更是一片杜鹃花海……”

嘉靖十七年,越南国莫登庸父子篡位称制,勾结广西土官翻盘朝廷。两广总兵仇鸾、兵部尚书毛伯温率部征安南。此次朝廷采用了翁万达“重兵威慑,抚剿兼施,迫其乞降”之策,成功策反已叛土司,兵不血刃乞降莫登庸。同年,翁万达、田汝成等率兵打破大藤峡,瑶乱不再,地方官员倒卖私盐之象暂有收敛。

此次出兵征伐瑶乱,徐盛亦在行军队中。在第四次围剿作战中,徐盛被调至郑关部队,隶属骑兵。

两军厮杀,战事过半,只见瑶寇退败而走。此时,杀红眼的徐盛正欲乘胜追击,却被郑关制止:“徐盛,莫追!”徐盛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窜逃的瑶寇,不禁急道:“这么好的战机,为什么?”郑关拉住缰绳,躁动马匹瞬间温顺起来:“瑶寇诡谲奸诈,切莫大意。”随后下马,指着前方:“你仔细看,退兵乱中有序,实乃佯败。瑶寇想诱使我军脱离阵地,追入密林,从而将我军分割包围。”郑关身旁,一副将道:“将军英明,此次围剿,我军兵力有限。如若中计,恐被敌军围而尽歼。”徐盛封刀入鞘,抹了抹脸:“还以为是作鸟兽散,险些中计。”郑关转过身:“敌人既然有备而来,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第二日,一道冷光出鞘:“徐盛,你且穿上我这身铠甲,领一千精锐轻兵,杀入匪窝。切勿恋战,适时佯装败走,诱敌朝青露峰方向而来。切记,败走之际,弃掉所有兵械器具。”徐盛领命,即刻领兵杀去。郑关身边,一副将问道:“将军,若是敌军不来,我们该如何?”郑关笑了笑,自信道:“敌军必来!”

大藤峡,山高地险,古往今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前三次围剿,郑关皆以失败告终,可他心里明白,寇军虽狡诈,毕竟是由一群乌合之众汇聚而成,若能引出龟缩于峡内的寇兵主力,烧起粮草,围剿便可事半功倍。而前几次对战,连吃胜仗的寇军,已滋生骄纵之气。寇军匪首张达一向骄傲轻敌。此次出兵前,郑关早早放出风声,扬言明军主力前来剿匪,他又让徐盛佯装剿寇统领,中计败走。所以,郑关深信张达必会“捉住”战机,下令追杀明军主力。

徐盛领兵杀至峡口,只见一排排暗箭飞来,随后冲出一股寇军,厮杀而来。佯装重创的明军,丢盔弃甲而走,身后传来寇军一阵阵示威呐喊之声。此时,只闻逃跑的明军兵卒喊道:“郑将军中箭了!郑将军中箭了!”张达闻声,早已心痒难耐,热血上涌,便传令寇军大肆出峡,追击明军。

寇军一路气势汹汹,过弩滩而来,追至青露峰之际,只见郑关率领着一支明军从两侧杀来。原来,郑关早已命令一支四百人的部队突袭到寇军后方,截断了寇军后路,直捣寇军粮仓,火烧军营;又命一支四百人的骑兵部队插入寇军主力,将寇军主力分割成两支孤立的部队,随后侧翼之军开始尽情绞杀。寇军遭伏后乱成一团,皆往碧滩都城败走,张达在乱军中,被砍断了一只手。

徐盛欲乘胜追击时,郑关又制止道:“穷寇莫追!”徐盛下马:“将军!又是为何?”郑关道:“《孙子》有云:穷寇勿追,此用兵之法也。”徐盛气喘吁吁,郑关又道:“兵者,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些都是亡命之徒,如果把他们逼急,便会狗急跳墙,到时我军损失必定惨重。”然后对身后的众军士道:“传我命令,停止追击。”那日,明军将碧滩都城内的寇军团团围住。

几天下来,明军展开了一系列政治攻势,层层诱降。又过了几日,缺粮的寇军再也撑不住了。短短五日,大批反寇归降,明军没再损失一兵一卒,便将寇首张达擒获,彻底除掉了大藤峡瑶乱。

大藤峡一战后,徐盛意识到,行军打仗,不能光靠武将之勇猛,更要懂得兵家之谋略。

一晚,新辰璀璨,皎月冷光。徐盛独自坐在断崖峰,喝着闷酒(因学识浅薄而自卑)。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怎么?又喝起闷酒来了。”徐盛转身,将一坛酒递给郑关:“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个痛快吧。”郑关猛饮一口:“年份差了点。下山后,我带你去喝好酒!”徐盛垂下眸:“只怕,我喝不了好酒。”郑关笑了笑,意会一问:“什么才叫好酒呢?”徐盛扔掉手中空坛:“好酒消愁,可是,我却越喝越愁!”郑关坐到徐盛身旁,望向远方:“人生如酒,留一半清醒一半醉,恰是人间好处生。若是陈年佳酿,得禁得住时间的发酵,岂是一朝一夕可得的。”

一阵清风吹过,徐盛敬佩道:“郑大哥,大藤峡一战,这是我……是我第一次从心底里佩服你!”郑关道:“这些本事,或者说是伎俩,都打出来的。”他不禁回忆:“早些年,我曾在大同府戍关。北方虏贼屡屡犯境,滋扰我大明边陲子民。那时的镇守总兵是袁仁龙,我就在他部下……袁总兵是举人出身,我本以为书生带兵,温文尔雅。可他性子辣,我没少挨骂,在他手下四年,那滋味……不好受啊……”他又喝了一口酒:“不管怎么说,我是袁总兵带出来的。他生前最爱对兄弟们讲:兵家四派,缺一不可。”他愤慨道:“只可惜,只可惜,奸人当道,累祸忠良。”他举起酒坛:“袁总兵在天有灵,郑关在此,敬你了!”说完,一饮而尽。

徐盛长叹一声,因怕郑关徒增感伤,便没再问及袁仁龙之事。他只是问道:“郑大哥,何为‘兵家四派’?”郑关道:“兵权谋、兵阴阳、兵形势、兵技巧。”徐盛握紧双拳,满心渴望:“郑大哥,我,我想成为能领兵打仗的人,一个有用的人。”郑关点点头,笑道:“微风过处有陈香!陈酒佳酿香绵长。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徐盛,你的路很长。”徐盛目光坚毅:“无论多难,我都准备好了。”郑关开怀一笑:“徐盛,要记住,不想做将军的兵都不是好兵。”此后,徐盛不再妄自菲薄,借酒消愁,而是饮尽孤独,整日求学苦读。

漓江边上,翁万达与江传仁正信步闲叙,徐盛侍在其侧。

“江兄,恕我冒昧一问,江兄在广西也快四年了,为何不把妻儿一同接来?”江传仁笑而不语(他即将归隐而去),翁万达又问:“此次朝廷出兵,肃清了大藤峡,江兄怎么看?”江传仁道:“盐业赋税向来为朝廷所重视,凡有利者,腐且附之。历年来,盐院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广西的盐业虽不及两淮两浙,可一旦牵涉军国大事,也是非比寻常。”翁万达回道:“上头有上头的难处,顾全大局,还是不要彻查为好。”江传仁笑道:“自然是如此。”

两人谈及徐盛,只见翁万达点头道:“年轻人是块好料!”江传仁回道:“徐盛虽跟我多年,可还需历练。翁兄,我想啊,让他去朔北。”翁万达微微一笑,领会道:“传仁啊,不是我说,不出十年,鞑靼必成大患。”江传仁若有所思:“这个,我也甚是担忧。自太祖征讨北元以来,边陲之患始终如是。”翁万达道:“如今鞑靼势盛,常率部众骚扰我延髓诸边。北部战事频繁,让他去北方历练甚是好事。”翁万达转身问道徐盛:“不知徐盛如何想啊?”徐盛目光如炬,尽是杀气:“徐盛定会多杀几个鞑虏,来报两位大人之恩。”

不久,徐盛便起身前往云川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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