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姜子潇的一番豪言壮志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并没有宣之于口罢了。</p>
<p>“大少奶奶心地善良，自然不可能跟你这死老婆子一般见识。但是，姑奶奶我可不一样。我作为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鬟，绝不可能看着大少奶奶受这样的委屈。所以说，”那丫鬟冷笑一声，低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婆子道，“你去吧。”</p>
<p>“我、我去哪儿啊？”老婆子战战兢兢地抬头问道。</p>
<p>“去你儿子哪里啊？”丫鬟弯下腰，笑意盈盈的说道，“我体谅您老人家也不小了，与其在这府中日日伺候别人，倒不如索性回家去，让别人伺候。”</p>
<p>“啊，不、不，姑娘我错了，我不该多事儿，别送我回家去，那小子一向恨不得我死啊！”婆子使劲儿的磕头，地上的已经有了淡淡的血迹，“姑娘你就行行好吧，千万别把我赶走，姑娘……”</p>
<p>那丫鬟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了。</p>
<p>姜子潇也丝毫不在乎地上跪着老婆子，毕竟，这婆子手上沾染了献血，能是什么好东西呢？</p>
<p>姜子潇跟着那丫鬟走了一路，最后进了一个院子里。</p>
<p>这院子里的陈设透露出了一种古怪的气息。</p>
<p>主人家似乎想要营造出一种简朴持家的假象。可是偶尔透露出来的名贵摆件，将主人喜奢华的内心暴露无遗。</p>
<p>姜子潇随着那丫鬟走进了一间房里，屋子里的拔步床上半躺着一名美艳妇人，绫罗绸缎，插金戴银的。</p>
<p>“怎么样，小福，事情都办妥了吗？”那妇人手里拿着一把团扇，轻轻摇着。</p>
<p>姜子潇这才知道，原来那嚣张跋扈的丫鬟叫小福。</p>
<p>只见小福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细声细语的说道：”回大少奶奶的话，那婆子已经被我撵回家去了。”</p>
<p>小福说道这里之后，又上前了几步，小声的说道：“那婆子家里只剩一个儿子了。她这个儿子是她没了的丈夫留下来的，自小就不得她的喜欢，非打即骂的。一点儿小事儿就不让吃饭的。如今那婆子回家去了，自然是不会好过的。”</p>
<p>“呵，”被叫做大少奶奶的女子停下了摇扇子的手，说道，“没办法，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荷花的不是，她非上赶着去去给我弄死她。那老婆子虽是弄死了那贱人，却也害得我被大少爷怀疑……”</p>
<p>“大少奶奶息怒。总之，咱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大少爷回心转意……”小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少奶奶一把扇子打到了脸上。</p>
<p>小福立即跪在了地上，也顾不得被扇柄打伤的脸，慌忙的去捡掉落在地上的团扇。姜子潇站的距离比较近，他能轻易地看见小福颤抖的双。小福战战兢兢的双手捧扇，奉送上去。</p>
<p>大少奶奶随手接过，来了一句道：“这还用你说。”</p>
<p>姜子潇发现，这位之前一直被小福挂在嘴边的大少奶奶喜怒无常，如同一位暴君。</p>
<p>“对了，”大少奶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废院里的那个丫头怎么样了？”</p>
<p>“回大少奶奶的话，”小福继续跪着说道，“那丫头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大少奶奶的事，现在绑着呢，就等大少奶奶发落了。”</p>
<p>“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枉我对她那么好。”大少奶奶指甲用力的戳着团扇的扇面。</p>
<p>“大少奶奶……”小福本来想提醒大少奶奶小心指甲，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p>
<p>索性这周家的大少奶奶即使收力，从拔步床上缓缓坐起下床，走了两步说道：“废院的那个，饿她几顿，然后绑块儿石头扔进河里。她不是要认那个贱人为主吗？那我就让她们主仆两个在阴曹地府里团圆吧！”</p>
<p>大少奶奶轻飘飘的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进了内室。</p>
<p>姜子潇听完之后，走出了屋子。这周府很大，姜子潇此时此刻又不能询问周府下人，只得一个人四处寻找，直至傍晚。</p>
<p>天黑之后，周府显得阴森森的，姜子潇打了个冷颤，看着眼前斑驳的牌匾，内心猜测，这里应该就是周府废院了。</p>
<p>姜子潇进了废院，里面一片败落，枝叶萧条，周围呜呜的风声像是女人哭泣的声音。</p>
<p>姜子潇踩过落叶，却连声音都没有发出。这让姜子潇产生了一种错觉，分不出今夕何夕。唔，对了，我本来也不知道现在是在甫竹镇的那一年，姜子潇如是想到。</p>
<p>姜子潇走进其中一间破旧的屋子。借着月光，姜子潇看到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子，躺在地上。</p>
<p>姜子潇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的，轻轻地走了过去。</p>
<p>那个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躺在地上。若不是轻微的呼吸声，姜子潇甚至怀疑那个女子已经死了。</p>
<p>女子躺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姜子潇侧耳倾听，努力的分辨出一些话语。</p>
<p>“救、救命，救、救命，救命，救、救命……”那女子一直嘟囔着这句话，这让姜子潇深感无力，最后索性出了屋。</p>
<p>月光如水，倾泻而下。</p>
<p>这院子里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姜子潇席地而坐，用手使劲儿的揉了揉脸，叹了口气。</p>
<p>姜子潇心里很清楚，他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明明是最熟悉的家乡，却又到处不同。</p>
<p>这个年代的屋子大多数都像姜子潇那个年代遗留下来的，最为老旧的屋子。</p>
<p>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姜子潇把王怀山以前教过他的诗句，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躁动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p>
<p>第二日，太阳于东方升起，霎时，满天流光。</p>
<p>姜子潇的脚已经坐麻了，正当他打算起身活动一下的时候，院门“吱哟”一声的被推开了。</p>
<p>姜子潇瞧着从外面走进来了几个身体强健，凶神恶煞的婆子。</p>
<p>那几个婆子似乎是不想在这个院子里多待，一个个的快步走进屋子里——那是姜子潇昨晚进的那间屋子。</p>
<p>还没等姜子潇反应过来，之间两个婆子架着被绑的那个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嘴里被塞了一块儿破旧的抹布，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p>
<p>姜子潇冷眼瞧着，不明所以。两个婆子架着那个女子出了院门，另外两个婆子关好了院门。姜子潇昨日就发现了，这里的人不仅看不到他，以及听不到他的声音之外，这里的事物他也触碰不了。这是他昨日，只身穿过大门时发现的——他不受这些规则的束缚。</p>
<p>姜子潇穿过大门，看着那几个老婆子朝着一个偏僻的地方行走，急忙跟了上去。</p>
<p>那几个婆子走到了一处荷塘，手脚麻利的姜那女子身上绑上石块儿，就要往水里扔。</p>
<p>姜子潇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但是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杀人——这几个粗鄙婆子想要淹死这个女子。</p>
<p>女子撕心裂肺的挣扎，拼命地摇头，可惜叫不出声。姜子潇想要上前阻止，可是当他把手伸过去时，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凭空穿过那婆子的身体，却触碰不到任何东西时，心里一缩——姜子潇发现，他的努力没有任何作用，他救不了那个女子。</p>
<p>几个婆子迅速将那女子扔进了水里。姜子潇眼睁睁的看着那河水没过了那女子的头顶，消失不见。</p>
<p>几个婆子做了亏心事之后，不愿久留，纷纷离开，只剩姜子潇一个人在水边伫立。姜子潇看着荷塘里的泡泡咕噜噜的向外冒着，直到最后消失不见。</p>
<p>姜子潇站了好久，但是什么都没想，只是呆呆的站着。</p>
<p>直到，姜子潇看着远方飞过来两个人——一黑一白。穿黑衣的体态短胖，面黑；穿白衣的人，身材高瘦，面白。</p>
<p>“人生无常，”穿黑衣的那人吊着长长的舌头，嘟囔道。</p>
<p>“魂魄呢？”身穿白衣，手拿锁链的那人问道。</p>
<p>“又是一个不想死的呗！”穿黑衣的那人回答道，“说实话，甫竹镇这几日死的人不少，前几天的一个姑娘，前天的一个老太婆，还都是死于非命。”</p>
<p>“你就不能把你的舌头收收吗，吓死个人！”穿白衣的人抱怨道，显然他由于找不到魂魄，而心里烦闷。</p>
<p>“你逗我玩呢吧，活人能看见我？”穿黑衣的人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还是乖乖的把舌头收回来，“既然找不到这魂魄，咱们就走呗。反正一个魂魄成不了什么气候，成日里东躲西藏的，等到她受不了寂寞就自己想方设法的找我们去了。即便她想成鬼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而且还需要好多年呢，不用担心。”</p>
<p>听到穿黑衣裳的那人说完这句话之后，穿白衣服的那个人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不是嫌麻烦嘛，总不能老来找她这一个的魂魄。”</p>
<p>这两个人互相抱怨完之后，就离开了。姜子潇从这话语中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p>
<p>这个魂魄、这个魂魄、这个魂魄，难不成就是甫竹镇的那个水鬼？姜子潇内心震惊的想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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