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晨起，萧钦才一推门，便被迎面来的寒意激得打了几个喷嚏。
下雪了。
不知不觉，已经是冬至时节了。
大泽位于世间西北，虽然四季分明，但因为靠近云梦大泽的缘故，气候却也温润，往往进了腊月才会有初雪落下，不过今年的初雪倒来得比往年早了些时间。
寒暑不侵对于武道而言不是什么极高的境界，萧钦很早就达到了，所以也没在意天气，便懒得换厚衣服了，何况今天的药理课要侍弄药材，冬装多少有点碍手碍脚。
于是他就穿着单薄的秋衫走进了漫天飞雪里。
不知道书院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落下的雪却也不化，萧钦一路行来，竟然没有平常下雪天的泥泞感觉，很是诗情画意。
萧钦起得不早，路上已经有了不少人，他转念看了看叶煞的房间，发现已经有一条足迹从门口通向了远处，想来叶煞已经去了云深处准备上今天的药理课。
吃过早饭往云深处去的半路上，萧钦碰上了云清姐弟俩，他俩倒是都裹得厚厚的大氅披风，手炉雪屐一应俱全，显得单薄的萧钦可怜巴巴。
“至于吗？”萧钦看着云清的雪狐大氅，有点诧异，毕竟云灵儿身为女子，冬日里保暖一些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云清既是男子，而且本身修行的都是冰属性的功法，哪里还用裹得这么密不透风。
“顺应时节嘛！”云清笑嘻嘻地道，“不怕冷和不冷是两回事啊！”
三人一路同行，萧钦发现冬装的同学们还不少，直到到了云深处，才发现了和他一样清凉打扮的叶煞。
叶煞昨夜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在这大雪天里显得更加苍白，不过他平时就一身黑，倒也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
药理课依然是大家都有些头疼的课程，云深处缭绕的水汽虽然在大雪天里十分地清凉醒神，但是还是弄得大家有点朦朦胧胧的。
仍旧裹在一身黑袍中的药理老师依旧像往常一样对他们的状态和疑问反应平平，完全不在意他们是糊弄或者全神贯注，只是似乎有意无意地总是把目光往叶煞那边飘，好像很有些感兴趣。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当药理老师宣布下课的时候，大家都像是熬过了死亡寒冬一样松了一口气。
“叶煞，你留一下。”药理老师临时叫住了正要默默离去的叶煞。
众人渐渐地都走光了，叶煞只是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老师，等着听他说些什么。
不过在叶煞眼神深处，很明显有着一分非常浓重的警惕。
两袭黑衣就这么相对沉默，一直到了最后一个离去的许浮都消失在了雾气深处。
“伤得很重啊。”药理老师带着一丝笑意开口，有些像是关心。
“还好。”叶煞依旧警惕，似乎还有意无意地离药理老师远了些。
“虽然愈合得很好，但是你体内的毒素却没有清干净啊，要不要老师出手帮你啊？”药理老师的口气温和而平静，但是叶煞却似乎越发警惕，双手略略收回了身后，已经指节发白，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明明无法看清一身黑袍的药理老师的表情，但是那种“微笑着注视”的感觉就是充斥在了云深处的每一丝云雾之间，让叶煞越来越紧张。
“‘夜雨寒’，这可是冰寒属性极致的毒素之一了，差一步就深入骨髓，又赶上今儿这个大雪的天，寒意刺骨，不好受吧……唔，还有‘绮罗’？你碰上什么难缠的女杀手了？龙女都殉主了……咦？这是……‘湘妃怨’”药理老师慢条斯理地开始讲述叶煞身上种种未清的毒素，不过说到最后一种的时候，略略露出了些惊讶，“难不成你真碰见湘夫人了？那老寡妇下手够狠啊。”
叶煞依旧没有说什么，但是神色里越来越警惕，不过眼神越来越亮，似乎开始全神贯注地想着些什么。
药理老师却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仍旧像是讲解困惑一样给叶煞唠唠叨叨：“‘湘妃怨’这种毒呢，取大泽深处桃花水母的毒素作为基调，以泪竹蒸馏提取，加入‘血辛夷’、‘白尾涎’、‘腐银草’等七种大泽特有毒物调和配比，一向是有七重变化，你解开了前五重，还剩两重，看起来是打算慢慢磨掉？不太好办吧？唔，你用了‘千绝香’？这倒是能解掉第六重，但是第七重你可怎么解呢？”
“老师难道不知道。”叶煞淡淡地回道，但是神色中的警惕依然没有丝毫放松。
“多麻烦啊，不如让老师来帮你吧。”黑袍里的声音渐渐变得似乎有了些兴奋，叶煞甚至能感受到隐藏在黑袍里的目光逐渐亮了起来，“即使是仙古森林，十年也才出两盅‘洗髓泉’，就这么浪费了，多可惜啊！”
“这种小毒，何必劳烦‘秘毒刺’亲自动手。”
叶煞还是一样淡淡地。甚至连吐出对方的国封尊号的时候，都有些异样的平静。
杀手星榜第四·流沙国封·秘毒刺！
“嘿嘿，不死仙药只治愈了你身上的伤势，对于毒素只起到了一个压制的作用，幸好是绛珠仙露啊，要是换成别的，除非是扶桑那种炎力破一切的仙药，否则根本没法压制你身上的毒素。
最主要的是，现在融合了还不到十二个时辰，你的血液现在正是最具有不死仙药特性的时候，真是好久没有见到过这么新鲜的药血了啊。”
被叫破了身份的秘毒刺根本没有任何意外，反而像是看到了顶尖食材的厨师一样有种见猎心喜的感觉，好像下一刻他就要拿起刀来将叶煞一点点分解了取样研究一样。
叶煞悄悄咬破了舌尖，体内的鬼厉煞气开始逐渐解封。
他不需要拼死逃脱，只需要闹出一些动静来，即使那位守着云深处的丹侠陶行知没有反应，身为四绝的儒师剑宗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但是下一刻，他就失去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黑袍中伸出了一只修长苍白的手，穿越雾气，来到了叶煞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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