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然这人,既单纯又复杂。
他这人从来就没什么伟大的梦想与希望,只要每天有游戏打,有书可看,也就满足了。
他曾想过,或许有朝一日,他能娶个老婆,不要多漂亮,关心他就行。
他可能也会有个儿子,不需要多有出息,开心就行。
可他也像其他人一样复杂。
见到别人有的,也会嫉妒;见到心动的女孩,也会脸红;遭受了不公之事,也会愤怒……
社会中浸染许久以后,他却选择了一条相对简单的路,将自己锁在公司与电脑之前。
开心了便笑,饿了便吃,怒了咆哮,悲伤便哭。
只是这些……都与旁人无关。
假如明天你就会死,你要趁这点时间做些什么?
“去他-妈的!”
“什么?”
“我说去他-妈的!”
……
银色的鲤鱼头,滑溜的泥鳅身,百丈长,鳞满身。
鳍鳞次栉比,好似飞翼。
腹部有爪,苍劲有力。
此兽名为阴龙,不愿饮下忘情水的人跃入忘川河,化为此物。
既然无法记住此生,为何要苦寻来世?
一切,岂不是徒劳而已。
打那以后,跃入忘川河者,便会被此龙吞噬,就此消亡人间。
断了前世,了却来生。
阴龙,是为真死人而生。
眨眼之间,阴龙可行万里。
阴界无穷大,它穷其一生也未到过尽头。
此时此刻,阴龙在忘川河面飞驰,鳍翼伸展开来,好似要破空而去。
风驰电掣,银光闪烁,好似天空转生人的倒影。
龙背之上,站着只独眼黑猫,手握红色缰绳,将阴龙头颅捆了个严严实实。
奈何桥上那不愿忘却前生的女子落水以后,它得到召唤,飞身到前。
可万万没想到,黄雀在后,那猫匿在水中,使出那红绳神通,眨眼间便将它驯服。
任它迅捷如电,神通非凡,到头来还是难逃。
是停是行,是生是死,都在红绳之上,在独眼猫手之中。
既然无法反抗,那只有被动的去享受。
阴龙早已通了人性,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驾!驾!”
猫儿大力甩着缆绳,阴龙也将自己代入其中,如马儿嗷呜一声,顺着河流飞驰向下。
黑猫身后,那阴龙的背上躺着一个年轻人,其胸前有一口小洞。
正是愤然献身的周浩然。
阴龙一口气穿过酆都城,一人一龙一猫也彻底隐匿在黑暗之中。
周浩然猛烈的咳嗽起来,长吸一口气,还了神。
“这就是地狱吗?还是虚无?”
黑猫回头,眨了眨那只眼珠子,大笑道:“地狱?想美事去吧!你乱了灵山圣佛的道心,坏了酆都幽冥的规矩,迎接你的将是神魂俱灭,幸亏本大爷技高一筹,把你给救了出来……你干嘛,别闹!”
这声音听着耳熟,周浩然坐到龙背之上,不停挠着独眼猫的腹部,迫使他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唉,想死怎么就这么难呢!” 周浩然的声音沮丧。
猫没好气道:“你已经死了。”
“可跟生前没什么两样嘛,不过是从太阳下转到了幽冥中。”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生前怕死,死后怕生,怪不得他们总说你们人类智障。”
“你懂个锤子,弱者想着挣扎,强者想着掌控,这都是本能好不好,你这猫懂什么?”
猫挤了个白眼,不再理他,继续挥舞缆绳,策龙前行。
静下心后,周浩然才注意到自己的处境,风呼啸不止,衣服猎猎作响。
低头看,银光弱弱,大抵可辩其形。
“这就是那阴龙?”
“那是当然。”独眼猫得意道。
周浩然又忍不住去摸他的肚子,“真没发现,你竟还有这本事,不是一般猫啊!我们这是去哪呢?”
“阴界禁区。”
在周浩然戏弄审问之下,这才明白了个大概。
阴界广袤,不比鼎州小多少,酆都所在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酆都外的黑暗中,依然有数不清的怪异之物,独眼猫说要去禁区里找一样东西。
“把自己搞死进到幽冥中,这代价也忒大了点吧!”
独眼猫冷笑一声,不愿去搭理身后的智障。
猫属邪祟,有穿行幽冥之力,天赋使然,可以让他自由穿梭阴阳两界。
周浩然也想起件事来,在鬼门关时,那守关人并未注意到他。
“你小子鬼鬼祟祟的到阴界来,肯定没憋什么好屁,话说……你救我干嘛?”
猫嘿嘿一笑,不隐瞒自己的初心,答道:“因为你小子有意思呀!”
他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问道:“你小子可真够歹毒的,破灵山和尚的佛心,大闹酆都城,而且你的那番话……嘿嘿,跟本大爷说说,你是谁派来的?”
“我也想知道。”周浩然诚实回答。
现下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场梦。莫名其妙的就有和尚来杀自己,又莫名其妙的遭了天谴。
本想着下地狱之前做点荒唐事吧,又被这猫给救了。
细细想来,打从那夜关了电脑睡着以后,醒来所发生的事都充满了魔幻的意味。
“跟本大爷你还敢藏着掖着?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河里去。”
“那你就扔呗,我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难道这天底下真有转世一说?不能吧!”
“你嘀咕啥呢?”
独眼猫擦汗,“没什么……”
“话说那大和尚呢?他怎么样了!”
猫指了指身后,周浩然回头望,遥远的天边,火光冲天,彻底点燃了这漆黑无光的幽冥界。
“估计用不了多久,天上那主就要下来了,山上出了个邪佛,他能坐得住?”
丈八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周浩然越听越觉得迷惘。
不过他时常回头去看,瞧着漆黑地里燃起的火焰,煞是迷人,心中也油生一股满足感。
我这也算做了点微不足道的贡献吧……大概!
“还笑!”独眼猫单手握缰绳,回身道:“你知不知道,方才你闯了大祸了,不但得罪了灵山,还惹恼了酆都,酆都里住着的,可是天字一号的大恶人。”
“谁啊!”
“酆都大帝,修仁。”
咚咚咚!咚咚咚!
“修仁老弟,修仁老弟,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别吃奶了,这都多大人了,还搞这一套,你臊不臊的慌啊!”
小溪山的董梁帘,就站在门外,手如鼓槌,疯狂的敲击着门板。
“滚!”
“吆喝,这才多久不见,你脾气见长啊,快给老子滚出来,不然话我可就踹门了,到时要是看到了什么,尴尬的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谩骂,“哪个不长眼的,敢到我酆都作乱,是不是想去地狱搬砖了?”
门开左右,现出个孩童来,瞧见董梁帘大吃一惊。
“仙人不在天上享福,到我这酆都来作甚?”
董梁帘上去就揉这孩子的脸,揉完就拧,拧完还拽,直到那张小脸通红。
孩子横起一脚,却被躲开。
“你要再这般没有礼数,我可不客气了!”
董梁帘奶声奶气的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吐着舌头玩笑道:“怎么,你还能跳起来打我的膝盖?”
“你……”
孩子恼怒,心中却忌惮,不想再逞口舌之快,冷声道:“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有事,怎么会没事,你以为我愿意到你这黑寨子里来呀!”
一听有事相求,孩子乐了,倚靠着门板,“好说,只要钱到位,什么我都干!”
“真是黑心呀,一个人吃酆都所有的香火钱还不满足,老朋友找你做事还要钱,你还要点脸吗?”
董梁帘顿足捶胸,大力申饬。
“没钱啊!没钱你到我这酆都来干嘛?你看我像是做慈善的大善人?”
孩子嗅了嗅鼻子,蹙起眉头问:“什么味啊,有什么东西烧焦了吗?”
董梁帘挡在他身前,捧住他的脸,小声道:“钱的事好说,可我又怕你不敢收,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好似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跟我做交易?真当我傻啊!我命薄,赌不起。”
董梁帘不急,伸手入怀,捏出一枚核桃大小的元宝,元宝晶莹剔透,有彩光流转,细看可丢魂魄。
“是真的交易!”
孩童面色贪婪,跳起来想夺那元宝,可挥手之间,元宝却不见了影踪。
“你说你说,要做什么交易我都应了你!”
董梁帘干咳一声,心想钱就是好用,酆都大帝都能左右的了。
“我最近手痒,想跟人打一架,这不就想起你来了吗!若是你赢了,这钱就归你,倘若要是我赢了,从你这儿取一个人还阳,如何?”
“打一架?你这么闲吗?”
“天地无战事,当然闲了。”
修仁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可脑袋瓜子小,想了又想,也没琢磨明白。
他眯了双眼,直起身子仰视董梁帘,“你想要谁?”
“别害怕,地狱那帮子人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才刚死,还热乎呢,保证不触动你的底线,你就放宽了心吧!”
修仁还是不理解,煞是吃惊。
“你什么时候变成大善人了?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怎么对个凡人感兴趣?”
董梁帘蹲下身子,用力捏孩子的脸,“这你就别管了,就说行还是不行吧!”
“也不是不行,可打仗这东西费神又费力的,我分分钟几百万上下,还得养活这一大帮子人,不值当的呀!”
这一句话总结下来只有仨字:得加钱。
“行啊!”董梁帘倒是爽快,“那就两枚,不过你也得加点筹码,要是我赢了,你得送我一具好躯体!”
“那人叫什么来着?”董梁帘回头去问星色。
女孩恭敬的回答:“白王。”
修仁现在明白了,这人就是明着想要讹他,拿他当冤大头了。
“只要你能得到,白王的躯体随你处置。”他不傻,冷笑道:“不过打之前咱们得定下个规矩。”
“你说。”
“禁仙,别打脸。”
“一言为定。”
话落,董梁帘抬手撕开一道口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修仁嗅着鼻子疑惑道:“怎么打从刚才开始我就闻到了一股子焦味?”
“那是钱的味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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