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之时，周浩然还在琢磨这件事，去小尾山之前，貌似宇京也没几个光头。
怎么出去一趟，再回来时街上到处是刺眼的圆月？
他们看着落魄，褴褛且单薄的僧衣，大冬天里也不怕冻死，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也只有那只钵了。
问马夫时，马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和尚到宇京有些日子了，沿街乞讨，只收银钱，满嘴念叨着功德二字。
周浩然心中打鼓，寻思他们不会又是那佛主派人来杀自己的吧。
宫殿中热闹，有头有脸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
刚进门，有不少的目光投向自己，眼中的表情也各不相同。
这位可是二十岁就成了国公，别人都想一睹其真容。
太子朝他打着招呼，挥手让他到自己旁边坐下，周浩然却在对面看到了一个人，正是许久不曾见面的丰赢。
多日不见，丰赢胖了些，本来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思索，可听到声音时也抬起头来，正撞上周浩然的目光。
之前陈关的话还在耳畔萦绕，周浩然抬步走到近前，拱手行礼。
“殿下，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尾国公啊，好，好得很呀！”
丰赢微笑着，周浩然却感觉到了隔阂，他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以至于被这般对待。
简单的打了声招呼之后，丰赢就低下了头，不再理他。
周浩然讨了个没趣，悻悻离去，到太子旁边坐下。
太子也将这一切尽收眼中，心中得意，不知是骂那丰赢不知周浩然的身份，还是在得意自己终于将俩人挑拨成路人。
盏茶功夫，桓逸与皇后驾到。
桓逸兴致勃勃，举手投足霸气不减；皇后娘娘雍容华贵，面有母仪天下之姿。
群臣起身参半，高呼皇上万万岁，皇后千千岁。
安坐以后，开始上菜，桓逸也端起酒杯，要大家举杯，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
然后，从高到底，轮流说着吉祥话，举杯同饮。今天是新年，不谈政治，只享受节日的欢愉。
酒半酣，大臣们也放开了手脚，跟周围的人互相敬酒，悄悄说着一些悄悄话。
太子也不例外，将头偏向周浩然，说道：“等会儿这宴席散了以后，去我那儿吧，我派人预备了酒席，咱们一直喝到天亮。”
周浩然有心拒绝，却架不住太子的热情，只能应了这件事。
“听说陈关那小子去了北关了？”太子哪壶不开提哪壶，问道。
吴虑点点头，心中说不出的憋屈，自己千辛万苦的回来帮主陈关摆脱陷阱，他简直就是猪脑子，半点不领情，竟然想去北关当罪民，那可比死还要难受很多。
不过话说回来，北关修长城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挡住谁呢？
该不会是厉鬼吧？周浩然突然想起《冰与火之歌》来了。
“太子殿下，北关以北到底有什么东西，修长城为的是什么呢？”
太子貌似被问住了，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这我也不清楚，初次听说北关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那时候也问母后来着，可她老人家也不知道，只说这是传统，迄今七八百年的历史了，宇国在修，夜国在修，只要是与北关接壤的国家都在忙着这些事，却没人说出了具体的缘由来。”
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这事恐怕陛下也不是很清楚，估计得到的回答只是危险二字。”
周浩然点点头，既然现在的人不知道，那只有去问周工他们了，兴许他们知道眉目。
“今年一年，兄弟你辛苦了，我敬你一杯。”太子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半个时辰过后，在场的诸位都喝了不少的酒，已然微醺。
桓逸也是，音调都变了，下令让春娥娘娘来一趟，跳个舞助兴。太监得令去传话，没多久春娥娘娘就到了御驾面前。
大冬天里，这位自苗疆而来的奇女子穿着单薄的衣衫，露出一条纤细的长腿和蛮腰，面戴白纱，锦缎在肩，仿若天女。
乐师分列两侧，互相使了个眼色，手拨弦，乐声起。
春娥娘娘深一鞠躬，后退两步，络纱轻轻飘，腰肢轻轻摇，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那些大臣眼都直了，盯着这么个可人儿看，心中羡慕不已。
尤其是朴亲王，桓逸的亲兄弟，更是被倩影把魂儿都给勾了去了，春娥往哪去，他的眼睛就往哪儿走。心中三分沉醉、三分懊悔、还有三分哀怨。
这女人是朴亲王亲自送到宫里去的，碰都没碰过，本以为就靠着这女人跟自己的哥哥重归于好，可桓逸自打收了这女子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一面。
“早知现在，我还不如留她在身边，自己快活呢！”
那女子浑身上下好似带着某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深陷，周浩然也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后察觉不对，急忙收了眼神，四处打量。
原来不止自己，在场的所有男人都沉溺其中，显然也被勾了魂去了。
吴虑恐生事端，不敢再看，喝了一杯酒，心中想念的还是自己的家人与朋友。
那信已经寄出去好几天了，不知道他们可曾收到了。
……
小尾山顶，灯火通明。
这里虽被誉为仙山，可说到底还是凡人生活的地方，除夕夜，这么大的节日，小尾山也乐在其中。
小十七遵照传统，在房中为老十六设置了牌位，给他弄来了酒食，点染一炉香，希望这些微薄之物能慰藉他的在天之灵。
遥想那一天，圣人来了又走，留下满山的妖怪和恶人，小十七扛幡到山顶，一人独占群妖。
直到累了，倦了，便想去找老十六。
老十六倚在显圣庙前，早已死去，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他眼角又未干的泪，手边是尚未烧尽的烟。
再之后，老十六和汤舜生连同锁刑山一同消失不见了。
他迷茫，彷徨，可又无能为力。
“走吧，跟我回山上去吧！”说话的是白宿风。
也是从那天起，自己成了白宿风的徒弟。
小尾山山顶之上，杜解元背靠着剑碑，望着漫天开放的烟花，心中却有惆怅。
以往过年之时，他总是兴奋的睡不着，因为除夕那天可以喝酒喝到饱，现在，他确实是喝饱了。
自打收到那封信以后，他手中的酒就没停过。
“圣人本高尚，无情无欲无私心，我不过是个凡人，该有自己的心，可我这颗心却对不起周兄弟，也对不起……”
那紫影就在自己心中，却没有勇气将其吐露出来。只能借酒，一点点灌进肚子里，将那份思念淡化……
若酒真是除忧药，天底下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失心人呢？
剪不断，理还乱，借酒消，愁更愁。
杜解元扔了酒壶，仰天一笑，向下飞去。
试剑台前，杜解元双指成剑，直接将台斩成两半。
……
北地的风还在刮，雪也依旧在下。
风雪山庄张灯结彩，庆贺新年。
小丫头张幽幽，自打之前的事发生以后，就紧跟在丫鬟卫彩儿的身后。
对方做什么自己也跟着做，对方去哪她也跟到哪去，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生怕她化成一缕烟，就此消散。
除夕团圆夜，山主设宴，把所有的弟子叫到一起，畅谈今年发生的事。
卫彩儿打从早上就开始忙活，一直到天黑了以后，这才得闲在桌子旁坐下，大家共同举杯，展望更美好的明天。
少女怀春初尝愁，一杯酒下肚，抬头望向窗外，狂风依旧在刮。
不知心上人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思念着她。
……
小灵天中。
韩咏春独坐在平削的山顶上，望着明月，俯视着天下团圆，嘴角挂起一个不甚开心的笑容。
“算起来，我到这鬼地方也有六百多年了。前世的一切都忘了个干净，唯一能让我想起我还是个人的，也只有你了……”
手中一缕青丝，红绳捆起。
“我带你度过了战乱，却没帮你躲过天命，可别担心，咱们早晚还会再见。”
好久好久，韩咏春才将发丝收起，朝下看去。
“周浩然啊周浩然，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比我还不受他待见，接下来的路，你可要自己走了。”
“难，难上难呀！”
……
万里之外，紫衫与白衣在白树之下。
树下有棋盘，俩女人坐右边，三个男人站左边。
“事情发生到那种地步，是你我都不曾料到的，不过，归根结底我还是帮了你，所以，你也得遵守诺言。”
说话的，是个俊俏公子，要是周浩然在这里，肯定认得他。
游荀余。
他左边站着的是刘春年，右边站着的是白发道士。
“不过是人间界而已，你一个天上人怎么对它那么上心呀！”
“这话可不对，天下道韵，天上之人，可都在人间，未来千万年，也都在人间界。”
“既然因已经结下，果我肯定不会赖账，准会还你。”
旁边，紫衣女子注视着这一切，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来。
她打了个寒颤，莫名喊了一句：“危险！”
……
太阿宫中，春娥宫女执剑向前，要取桓逸的大好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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