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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胜小说网 > 容雪辛晨 > 第142章 长大是人必经的溃烂
 
罗安娜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从辛晨那一次见过容雪,就好像变了很多。

她在戒毒所认识的辛晨曾经是颓废痛苦的,后来他被星探挖掘,站到了巴黎的T台秀场上,惊绝的外表和孤高清冷的气质迷醉了整个巴黎。

之后他辗转国内,成为炙手可热的新生巨星。镜头前,他是诱人的浪子,是阴郁的少年,可镜头后,他有着近乎任性的自由,慵懒淡漠让人难以接近。

后来他和容雪重逢,他竟变成了孩子,处处都散发着天真的邪气,脸上常会有顽劣狡黠的笑意,冰冷的眼瞳化成一泓柔软的泉水。生气的时候收起了暴怒,任性的时候也会在意她的脸色,小心翼翼收起利爪,露出了驯服的模样。

可从知道辛河的死因,知道了容雪的离开,他开始压抑自己,把自己缩进一个封闭的世界,再不肯出来。然后面对容雪的时候,他撕开了所有的包容和忍耐,将最暴戾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们面前。

辛晨的孤独忧郁,他的骄傲天真,还有他的烈性暴戾,其实都是他身上的一部分,她了解,也明白。

可现在,她却像是不认识他了。

好像是野兽被人斩去獠牙,飞鸟被人折去双翼。他有着安静疏淡的影子,有恰到好处却空洞无味的浅笑。他仍有灵魂,只是不再丰沛。他仍有心脏,只是不再完整。

回到疗养院的时候,他很配合,渐渐开始和与他谈话的医生护士交谈。接受治疗的时候不再抵抗,也不再有过激的行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各项检查都已经通过,恢复了正常状态。

早在罗安娜把辛晨安排到这里疗养的时候,就请这里的医生护士签署了保密协议,不许任何人向外界透露辛晨的所在,否则一定会依法追究责任。

可是即使办法已经想了很多,却还是挡不住人多口杂,就算医生护士可以守着职业操守为他保密。可挡不住病人亲属等其他闲杂人士的来来往往。

渐渐辛晨在这里的消息传的越来越广,罗安娜觉得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于是跟医生商量让辛晨出院。

医生有些犹豫:“根据他之前的情况来看,他不应该急着出院,虽然他现在大部分好转,但是还是尽量等待他稳定一下比较稳妥。”

罗安娜却不接受这种说法:“辛晨现在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了,之前的各方面测试也都过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立刻让他出院,不想让别人到这里来骚扰他。

医生也明白身为公众人物的苦恼,实际上辛晨在这里入住也给医院的工作带来了一些麻烦,加之亲属极力要求,在院里开过会以后,决定让辛晨提前出院。

辛晨知道能提前出院的那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把李灿高兴坏了,忙前忙后帮着收拾东西,第一次见到她李大少爷能有这么勤快的时候。

罗安娜也开心,她前段时间就知道辛晨应该不久就会出院,在意大利定了很多量身定做的时装,希望辛晨出院的时候就可以穿上。

她把抬来的那箱子东西献宝一样拿给辛晨看,辛晨的眼睛落在随同衣服一起寄来的一张威尼斯的明信片上。

他指着明信片:“这是威尼斯?”

罗安娜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这个可以给我么?”他说。

“这里所有东西都是给你的。”罗安娜柔声。

“谢谢。”他默默收起那张明信片,就不再说话了。

罗安娜眼睛一红,她知道虽然他看上去复原了,可从前的辛晨再也回不来了。

离开疗养院,辛晨第一句话是说想回家。

李灿和罗安娜忙答应着说,回家回家,这就带你回家。

可辛晨望着李灿说,我想回老家了。

李静兰的官司尚未开庭,还在前期举证阶段,李灿猜想这段时间,林帆应该也没有那么忙了,该料理的应该已经都安排妥当,他如果知道辛晨要回家,他一定会很开心。

可是给林帆这一通电话,他拨了整整两天都没拨过去。

那时候,他衣襟带着辛晨和罗安娜在回H市的软卧车厢里。

他原本是要订机票的,可辛晨偏偏说要坐火车,这真的难倒了李灿,毕竟火车人潮汹涌,他很难让辛晨大大方方走在里面还不被发现。

最后李灿跟罗安娜商量了一个点子,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李灿把罗安娜拉到一边:“我有办法让他不被发现了。”当他炫宝一样拿出那套怪里怪气的忍者服的时候,罗安娜几乎想把他踢出这个星球。

她无力地说:“这是什么东西。”

可是李灿不顾罗安娜几乎崩溃般反对:“辛晨一定会喜欢,你信不信?”

罗安娜对他不屑一顾,可当辛晨乖乖的套上那套忍者服还带上护额和面罩的时候,罗安娜的三观已经死掉了。

李灿说:“这是火影忍者里卡卡西的COS服啊,上学的时候他很喜欢。”

罗安娜虽然无奈,可她却在心里庆幸,他那份俗世里独有的孩子式的天真没有被厄运抹杀。

可话虽这么讲,当第二天辛晨真的穿着这一套行头来到火车站的是,罗安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回头率简直跟把他演员的身份暴露出来没什么两样了,不过好在路人都以为只是要去表演的舞台服装,注意力都在这一套衣服上,也就没人细究面罩下面那一张脸了。

一路上火车穿过风雪,辛晨日夜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清浅的眸色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罗安娜想,也许他是想看看沿途的风景才选择了火车。这样起码比在飞机上枯坐几个小时来的舒服一些吧。

罗安娜曾经听说过辛晨的异姓哥哥林帆,听说也是个非常出色的男人,她很希望这一次有机会能见到他。

可是当李灿通过周折终于找到林帆的所在的时候,他们却已经再见不到面了。

李灿是通过过去一群好友得知林帆的下落的。他已经去美国了。林帆的父亲因为对账单被举报给纪检委,已经被革职调查,为了不牵连林帆,林父提早将林帆出国的手续和离职手续办妥,时候一到,就把他立刻送出国去避难了。

李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沮丧了很久,可是他偏偏又不敢告诉辛晨。他不想他再一次受打击,于是只能告诉辛晨,林帆去国外出差。

李灿把手机递到辛晨的耳边:“林帆在美国,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想跟你说句话。”他把听筒贴在辛晨耳边,可那边林帆却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结果还是辛晨开了口,说:“在那边适应吗?”

林帆说:“还好。我听李灿说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辛晨点点头,忘记电话那头的林帆根本看不到。

“好好照顾自己,我这边有些公事要处理,李姨那边的事情我基本已经安排好了,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到时候看结果吧。”

’“恩。”辛晨说:“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对面林帆的声音是很少有过的沧桑,像是大风吹过粗粝的沙漠:“最近应该很难,只要一有时间,我会回去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辛晨想了想:“我没想过。”

“你的路,就自己决定吧,只要自己开心。”

辛晨说:“哥,等你回来,我找你喝一杯吧。”

林帆笑着,说:“好。”

李灿知道,一般情况下辛晨很少会叫林帆哥的,他在想辛晨是不是其实已经知道了。

李灿于是抢过电话,慌慌张张的掩饰过去,挂掉了。

辛晨没有过问更多林帆的事,第二天他就去看望了李静兰。这个母亲为了保护儿子隐瞒了真相,又因为被误会受到他多少年的诋毁和误解。

这多年来,不知道是怎么样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她。

李静兰状况算是不错,她并没有害怕之后任何结果,她反而安慰着自己的儿子,说,妈什么都不怕,只要你好。

辛晨握着李静兰的手,很久都没有放松。他很多年没有碰过母亲的手了,见面总是针锋相对,咬牙切齿。

这么多年过去,记忆里牵起自己的温软的手已经变的僵硬粗糙。

她摸着辛晨的头,这么多年的强硬和坚强忽然分崩离析,隐忍着眼眶,你不用担心妈妈,妈只怕保护不好你了。

辛晨伏在李静兰的身上,极力压抑着心里呼啸的悲伤。他说,妈,以后换我保护你吧。

隔日,李灿开车带着辛晨进了山,来到了辛河的墓前。

那一块冰冷的墓碑周围,居然长满了灿黄色的小花,成片的暖黄延绵到了远方,映着墓碑上辛河温柔安宁的笑容。

他把一束花放到墓前,心脏被疼痛的巨浪席卷。因这花野中埋葬着的孤独的灵魂。

这群山中响起千鸟的回响,淙淙溪流绕过他沉眠的地方,银河蜿蜒的星辉落在无数寂静的山谷,夜风拂过野草丛生的大地。

这里看起来很好,是你生前会喜欢的地方。

可我还是难过,是怕你会太孤独,是怕你会因为怪罪我,无法安眠。

那张黑白遗像上的笑容,虽然没有色彩,却明亮如花,伴着金色小花迷离的暖色一路延绵到山脚下。

李灿拍了拍他的肩,说,辛晨,你不用求他原谅你,我猜他根本就没有怪过你。

他仿佛一瞬间被救赎,沉沉的低下头去,朝着这片深袤的大地。

他们驾车离开,可辛晨的眼睛始终无法从那片暖黄上移开。它们仿佛是落在地上的一片太阳火,化开了他心里冻结的陈冰。

回到北京之前,辛晨回到了十三中看了看,他在学校对面的书店里找到很多年前他曾经租借的《麦田的守望者》,他翻到中间的一页读起来,他记得当年自己家租借的时候,在上面留了一句话,写着,长大是人必经的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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