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版小产案结束后，苏小匪去锦华轩找楚亦报备情况，说明结果。
楚亦心里面想必已经有了准备，听完也不惊诧，只是轻叹一口气。
苏小匪向他请示接下来的工作流程，楚亦放下纸笔，说，“明天收拾一番，遣回徐家，右相那里我会修书一封通知他。”
“她这样回徐家，会不会被她父亲责骂？或者……被同行的世家贵女耻笑？”封建社会就是这点不好，歧视女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男子打架斗殴找小三都能被原谅，女子休离后就各种抬不起头。
楚亦是个冷静理智的领袖，他说，“我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这几年动些手脚我权当不见，只可惜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娇怯的小姑娘，开始懂了谋算，权术。何况徐家派了她来，本也是不怀好意。”
苏小匪纳闷，“怎么会？徐家不就是右相徐威当家？他可是东铭有名的清官，一身傲气风骨让人敬佩。更何况他位居高位，已然有权有势，哪里还需要攀上你？”
楚亦白她一眼，捏着她的脸嫌弃，“你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一会聪明伶俐，一会笨得像猪。官商历来都是对立双方，徐威一品宰相代表的便是朝廷，天底下的君主有哪位会放任一方势力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长盛不衰？”
苏小匪苦命挣扎，终于从狼爪下逃脱，揉揉自己被蹂躏的脸蛋，鼓着腮帮子气恼，“我一时没想到罢了。”
楚大领导轻笑，又低头下去看他的文书。
苏小匪想起一件事，“还有，十五姨娘向您老，说是要去寺中修佛。”她苦劝了半天，说破了嘴皮也撼动不了她的决心。
楚亦抿嘴，说道：“她既然想，就让她去吧。”
“她也挺可怜，本来徐锦岚要对付的是我，她无辜当了枪杆子也就算了，还苦命地成了炮灰。”三个月的母亲梦，说幻灭就幻灭，一点泡沫不留。来得真实，去的时候却如镜花水月一场，实在有些悲剧。
这句话提醒了楚亦，他边挥墨写着批示，“后院那些女子就按先前说的，你劝着退吧。需要什么只管和管家提，你做主就是。”
苏小匪乐呵，“你说这话我听着怪虚幻的，怎么感觉自己一下成了财务处处长，想怎么提钱就怎么提钱。等我什么时候也该走了，一定给自己多划分些赡养费留着养老……”
楚亦手中的笔一顿，划出一条长长的粗状黑线，染坏了整张宣纸。
苏小匪“呀”一声，停止自己的美好幻想帮着拯救局面，结果手肘不注意一碰，撞翻了砚台，墨汁流了满满一桌。
赶紧跑下去拿湿布，手忙脚乱地将桌面清理一遍，那些被弄得面目全非的书折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字样，苏小匪简直不敢看楚亦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比这墨洒的桌面还要不堪入目。
楚亦持续了一会儿的低气压渐渐升温，公子哥坐在椅子上指挥她，“擦干净些。”
苏小匪自知有错，也不指责他压榨廉价劳动力，来来回回换了三四盆的清水，这才把那据说价值千金的梨花木制的宝贵桌子给擦了干净。
她放回脏兮兮已不见原样的锦缎布块，回来等候领导查验。
“桌角！”楚亦下命令。
苏小匪一颗脑袋歪下去看，果然还有些污渍。
认命地又继续去返工，直到擦到都快能反射光线了，苏小匪停下手，哀伤道：“这下呢？”
“可以了。”
呼——她怎么觉得楚亦像在赌气故意整她似的。
她余光瞄到角落一堆黑漆漆的东西，干笑道：“那些要紧吗？”
要是有重要情报就完了。
楚亦不以为意，“我都看过了，待会董叔会来拿走下发出去。”
苏小匪头发竖起来，“那怎么办？”
楚亦取出一叠宣纸，平摊在桌面上，上端两侧用砚石压平，拉她在一旁坐下，“我念你写。”
“你确定？”她不怀疑楚大领导的记忆力，只是她写的那一手狗刨字……还是不要荼毒别人的眼睛了。
楚亦坑下属眼皮都不掀，无妨，“待会让萧一重抄一份。”
“……”那你还不如直接把萧一叫进来。
为了不让萧一多做苦力，苏小匪下笔极为认真，乍看一下，倒真的有点模型出来。起码看懂是没有问题。
写完收工，一旁沉默片刻的楚亦轻缓，“其实，你若是想要留在楚家，我……”
“不了。”苏小匪皱皱鼻子，“我还是离开的好。”
“为什么？”
“啊？”
“你并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不是吗？”
他问得很认真，也迫得苏小匪不得不认真回答，“楚家太复杂，这里并不适合我。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你是厌烦每天的勾心斗角吗？我说过，后院的女子到时候都会被劝退，不会再有人给你添堵。”
楚亦眼神深邃地倒映她的身影，苏小匪忽的一笑，故作打趣：“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想让我留下。”
她说完一怔，猛地想起徐锦岚说的那句话——也无怪少爷会喜欢上你。
喜欢上你……喜欢上你……喜欢上你……
苏小匪脑子猛地当机，无法重启。
……怎么会，他喜欢的不一直都是殷娉婷？
楚亦扣住她的肩，“我若说想让你留下会改变你的主意吗？”
“不会。”苏小匪诚实地摊手。
他的手缓缓滑下，嘴角却突然间奸猾一笑，“好，我应你便是。”苏小匪忍不住一哆嗦。
每次楚亦这样对她笑，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事，这次的预感尤为明显。
她离开楚家是必然的决定，当初和楚亦约法三章的时候就已经明文规定说得清清楚楚，楚亦根本没有立场阻止她迈出这个高门大院，去广阔的碧海蓝天寻找自己的栖息地。
写了许久的书折，苏小匪伸了神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累了？”
揉揉眉心，“最近处理这些事情，应该是睡眠不佳，休息一下就好了。”
楚亦微皱起眉头，“明明给了你五天时间，非要赶着出结果。”
苏小匪撇嘴，“这种事情当然尽早解决才能安心。”
楚亦嫌弃她，“赶紧去睡，弄得像楚家虐待你似的。”
苏小匪困得泪眼汪汪，得了领导特令赶紧扑回半夏居，结果还没进门就被紫荆拦下，那丫头拿着一只白鸽，兴奋地跳到她面前笑道：“小姐小姐，村长来信了。”
“村长？写的什么？”苏小匪有些吃惊，胡子男村长还从未给她们写过信。
“说是今年第一次大丰收，上次你给的菜籽都长得很理想，拿到镇子上去价钱卖得极好。还说之前用小姐的钱购买的鸡鸭鹅现在养的肥肥壮壮，随便拎一只出来卖都得几两银子呢。”
紫荆说得面色光彩，一蹦一跳，听得苏小匪也打心里替村民们高兴，“真好，他们现在能自食其力，以后也无需我们再送粮食过去了。”
“对了小姐，他们今晚要办个阑火会，权当是一个庆祝，村长找村子里会识字的书生写信来请你也去。”
“今晚吗？”怎么这么突然。
紫荆兴致勃勃，“是啊是啊，看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鬼丫头。”苏小匪点她脑袋，“明明自己想去还说一大篇幅的官话。”
“小姐最近烦心事也多，出去散散心岂不是正好。”
“也罢。”苏小匪摇摇头甩去瞌睡虫，“那我们今天就去看看他们。”
紫荆跳起来欢呼。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机智，竟能猜到她困倦的很，特意准备了一驾马车，她缩在马车里坐着，紫荆负责策马赶路。
紫荆的车技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般高超，马车稳稳的，一点颠簸也没有。苏小匪坐在里面，一阵清香随风传来，她闭眼吸了吸，恍然间觉得脑子晕晕沉沉。
眼皮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不停地上下打架。马车内晃动的流苏在不断地虚幻缩小，白色光圈在视野中颤动，一阵天旋地转后渐渐陷入一片黑暗。
像是沉睡，在茫茫夜色中悬空飘荡，眼睛紧闭着，沉重得怎么也张不开，意识却显得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马车的速度在慢慢减弱，停在一处地方。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低沉的对话声音。
“来了？”有些熟悉的男声。
“……是。”
“她怎么样了？”
“……没事的，闻了一点香，……睡过去了。”
“你在外面先守着，留意周围动静。”
“属下明白。”
迷迷糊糊地，马车晃动了一下，好像有一个人登上马车，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轻轻坐下。
她无意识地梦呓一句，空气不对流，闷得她在睡梦中也蹙起眉头，来回翻动着身子，有些不大安稳。
一双冰凉的手突然温柔地覆在她的额头，一下一下地捋去脸上的碎发，轻抚着她的脸颊，宛若珍宝般细致。
一声轻若碎烟的轻叹化在风中，淡淡的，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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