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还是小姑娘的季意正处在羞涩和喜悦之中，一时忘了所有的拘谨，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做了新学的手势，也没想少年会不会看懂。
“你见我做什么？”
让她更惊喜的是，少年居然还看懂了，他回道：“你一直躲着不见我，那我就来见你啊。”
季意想，大概就是那时，她真正喜欢上了那少年，于是在父母的劝告下，还是固执任性的选择嫁入深宫。
如今回想起年少种种，原本美好的回忆掺杂着肮脏的利益，就连稍微提及片刻，都让人觉得恶心作呕。
他不嫌弃？
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如今呢？
是想除掉韩家了么。
正想着，软糯糯的男音把她从回忆里拉回，季意低眸，看到宝儿规规矩矩地对着傅林川行了一礼。
“父皇。”
与之前跟在季清楠身后，那个嚣张跋扈的小殿下完全不同。面前的孩子只是因为过胖，而显得可爱，但目光和眼神都十分郑重，对傅林川也很是尊敬。
不说三岁孩童多么聪慧，起码此时看上去是规规矩矩的，而不是像外界传言一样，季清楠把她养成了一个废物。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傅林川，男人对着孩子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今日的功课都学完了么？”
“还有一些，母妃就要带我来这里，一会儿回去我会赶紧学完。”
“回去吧。”
“喏。”傅景灵行了一礼，圆圆的大眼睛偷偷看了季意一眼，随后跟着宫人离开。
她看着宝儿的小身影，一晃一晃的，很有趣。
这么小就被傅林川教得懂去伪装自己，他很累吧。
“在想什么？”
男人低沉温柔的嗓音将她唤回神，腰间的大手桎梏得她很不自在。
她很想逃离，却又不能，只能硬着头皮假笑：“在想，小殿下很懂事。”
傅林川垂眸看着她的脸，揽着人往殿内走，“他自小没有母亲带着，楠贵妃表面照顾得很好，实际上胡乱给他吃东西，手边有什么吃食就让他往肚里塞，便成了现在这模样。后来懂事了些，朕便把他接到身边，教他一些东西。”
季意面无表情地听着，末了轻叹：“想不到皇上处境，这么艰难呐。”
自己的孩子，还要背地里偷偷教育。
既然季清楠照顾得不好，既然他还有那么一点的良心，为什么还要把孩子放在季清楠身边？
还是说，这么多年，宫内其他女子一直无所出。诚如季清楠的话，她需要一个未来的靠山，所以利用韩家把孩子抓住不放；而傅林川，需要一个子嗣。
话里的讽刺之意明显，就连跟在身后的曹敬德都忍不住侧目。
傅林川停顿了一下脚步，低眸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愠怒之意，似乎是在向她解释：“放在楠贵妃身边，他很安全。况且，未来他需要担当大任，吃些苦总比养尊处优要好。”
季意也察觉到方才自己的大言不惭，扯出了温和的笑容：“是臣妾说错话了，皇上运筹帷幄，自然有您的打算。臣妾逾越，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男人没说话，沉默地带着她踏入殿内。
殿中宫人已经将午膳摆好，等着他们落座。
季意几乎都忘了，这些曾经自己喜欢的食物是什么味道，她瞧了傅林川一眼，男人似乎除了那句‘你到底是谁？’，根本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满桌熟悉的食物还是让她恍惚了片刻，她举著，夹了一口菜放入嘴里，听到傅林川缓声开口。
“阿意，你说朕将宝儿交由你抚养如何？”
她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心慌意乱之中听到自己不大清晰的声音，“臣妾不过初入皇宫，也只见过小殿下一面，皇上这般安排，怕是不妥吧。况且，你也没问过小殿下，他喜不喜欢臣妾。”
傅林川朝她碗里添菜，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他会喜欢你的。而且，朕也考虑过，立你为皇后。”
季意这次是真的咬到舌头，顾不上舌尖上的腥甜刺痛，她当即跪下：“皇上万万不可，臣妾、臣妾实在难当大任。”
“起来。”傅林川拉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行为。
她重新落座，脸色还十分不妙，“皇上，你该再考虑一下。后宫之中，能担当皇后之位的，比臣妾合适的多了去。臣妾，是最不合适的。”
“合适？”
傅林川咀嚼着这两个字，含情的桃花眸落到她身上，“可朕觉得，阿意便是最合适的。”
“臣妾不解。”
她心里清楚的很，傅林川不过是把她一个毫无身份的民女推上高位，挑起韩家的不满，再借机除去韩家。
她不会再往火坑里跳一次。
假意的甜言蜜语尝过一次就够了，带毒的蜜糖，吃第二次，她是有多蠢？
还傻乎乎地以为这个男人有心么？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阿意似乎说，这宫内除了皇后，都是朕的姬妾，而非妻子。你是朕的妻子，朕许你后位理所当然。”
他说得也是理所当然，仿佛本该她就是他妻子的。
若不是季意清楚自己换了一张皮囊，说不定还真的会在这样的甜言中迷失片刻。
听听，他的妻子。
多好听啊。
当年她嫁给傅林川的时候，他怎么说来着，“意妃是你，淑妃是你，皇后也是你。”
她是皇后，是他的妻子。
可不过几年，嫁给了他几年？未过七年之痒，他便接回了一个楠妃，让她尸骨无存。
这就是成为他妻子的代价。
如今他又对着“她”，说是他的妻子，应该许她后位。
多可笑啊。
季意垂眸，语气平缓：“臣妾说的话是不错，可皇上终究是皇上，皇上的妻子，不仅仅是您的妻子，还是一国之后。皇上觉得这些是您的家事，可对朝中大臣以及天下百姓来讲，都是一国大事，您该好好挑一位家世好的，成为您的皇后。”
“家世？”傅林川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问，“阿意觉得，后宫哪位嫔妃堪当国母？”
季意淡笑，道：“楠贵妃原本是季家千金，如今又有韩家做倚靠，她又是皇上多年相互扶持的可人，臣妾觉得，楠贵妃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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