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夹杂着寒雨徐徐地吹，苍穹一片灰暗，乌云压顶。雨轩站在电影院的大门口瑟瑟发抖。十分钟过去了，半个钟过去了，紧接着一个小时过去了。晧熙迟到了。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一霎间懊恼和忧怨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由得撅起嘴，盯着前方撑着雨伞的路人发呆。
他从来没有迟到。在她的印象中，吴晧熙是个守时守信的男生。今天天气不好--雨轩猛地晃过神来：塞车。一定是塞车！很快不安开始搅乱她的思潮，她变得紧张兮兮起来。
“他失约了。”一个男子从她身后慢悠悠走来。
她听得出是吴北哲的声音，却不敢转过身去。他想干什么呢？
“你男朋友失约。”吴晓强走到跟前，拿着一把湿淋淋的雨伞，笑着说，“我来陪你。”
“谢谢。”雨轩警惕地瞅着他，说，“我男朋友会来的。”
“噢，这样啊，那我们一起等好了。”他说。
雨轩敢打赌，当晧熙出现在大门口时，吴晓强一定会马上走开。这位少东家看到什么陌生人都会感到害羞，就跟志诚哥一模一样。
可是为什么晧熙还没到啊？她想起了手机。是该打通电话，她又想，晧熙为什么连通电话也不打？难不成真的发生了交通事故？
她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往裤袋里摸手机，只听见吴晓强说：
“是该打个电话，问明白为什么迟到--”
“你闭嘴！”雨轩涨红了脸，低下头盯视着白色的帆布鞋。
“你穿背带裤真的很好看，很有青春的气息。”他说，“不过你不冷吗？”
吴晓强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外套里头有一件毛衣，还有一双跟她一样颜色的帆布鞋。他忽然脱下身上那件薄薄的外套，把它披在雨轩的肩膀上。雨轩一动不动，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她感到很暖很暖，一瞧才知道是一件羽绒服。
“你不必脱下来。”晓强说，“至少等他来再还给我也不迟啊。”
“你不冷吗？”雨轩问。
“你不冷吗？”他反问道，“你不冷吗？”
“挺冷的。”雨轩笑着说。
“快点打个电话问问吧。”他微笑着说，“站在这里可不是个办法。”
雨轩掏出手机拨通晧熙的电话。“嘟嘟嘟”响了一分多钟才飘来晧熙微弱的声音。他先开口说了一句“雨轩”。
“晧熙。”她说，“你没事吧？”
“对不起，雨轩。”晧熙停顿了一会，说，“今天我不能过去陪你了……”
雨轩心头一紧，眼皮一连跳了几下。她等着他说话，可他一直慢吞吞的。这不像是吴晧熙的风格。
“怎么跟你说呢？”她听到他在挤鼻子，晧熙说，“这么说吧，一个同学自杀，割脉那种。现在我和志诚他们都在医生，在医院照--轮流照看这位同学。真是晦气。雨轩，我不能一走了之，对不对？”
雨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现在她完全释然了。她说：
“这是对的，晧熙。如果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不会一走了之，即便放了你鸽子。我想你会理解的，就如我能理解你一样。”
“我爱你，宝贝。”晧熙的语气变得淡然了许多，“可怎么办呢？只能一个人看电影了？待会怎么回去？现在还下着雨，一个人--”
雨轩的笑声打断了他。她瞄了吴晓强一眼，说：
“刚好碰到同事也在这里，不用担心我。”
“同一场电影吗？”
“嗯，看来我们会一起回宿舍，不用担心我。”
“好吧，宝贝。”晧熙说，“注意安全，回到宿舍再给我电话。志诚在叫我，我得--”
“你快去吧。再见。”
雨轩没等他回话就挂断了电话。吴晓强笑哈哈地看着她，说：
“你笑起来很美。说真的，你们很般配。怎么办？现在我都不忍心拆散你们。”
“跟你说正经的，”雨轩说，“电影票可以退吧？”
“你是网上订购的，看来退不了了。”他说，“怎么，你不邀请我看吗？”
“你说呢，吴总？”雨轩从裤袋里抽出两张电影票，“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看我能不能答应？”
“看完电影后，你必须送我回宿舍。”
“怎么？履行对男朋友的诺言？”
“现实的安全问题。你知道团圆村的环境。”
“为了让你男友对你放心，你让你男友的情敌陪你看电影、送你回家，”他笑着说，“这实在太酷了。看来我这个对手非常厉害，之前我太小瞧他了。”
雨轩吸了一口气，不耐烦地说道：
“你说够了吗？总之你是绝对没机会的。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他撅起嘴，抢过她手中捏着的电影票，说：
“走吧，看电影去。”
十点钟，雨停了。吴晓强叫来一辆出租车，两人坐了进去。他一脸严肃，一言不发。雨轩以为他可能是受到了电影的感染。不知怎么的，她忽然也变得严肃起来，好像面孔被凝结成一块冷冰。她想起了雨生。
他冷吗？他冻吗？吃得饱吗？他还咬手指吗？他会不会跟小时候那样一着凉就直打牙齿，然后一连几天鼻涕满面，接下来反复咳嗽几个多月？至少得两个月吧，没有两个月他的咳嗽是不会好的。她回想起过往的岁月，心悸犹在。
“你在说什么？”吴晓强问，转头瞅着她。
“今晚谢谢你。”雨轩说。
“你说的就是这些？”他说，“你看上去心情似乎很糟糕？”
“你不也一样？”她反问道。
吴晓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转头盯着玻璃窗，瞅着窗外的雨夜。路灯下，一片洁净。他们在村路口下车，两人并肩走进团圆村。经过街巷中间一处垃圾堆时，他们没有发现老鼠，一点影子也没有。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到达出租屋的门口，吴晓强下意识朝水沟那里看了几眼，雨轩知道他在寻找老鼠。可是让大家失望了，一只老鼠都未曾出现。雨轩心情愉悦，轻松得犹如一叶清尘未染的莲花。
她打开门，这时吴晓强说了一声：再见。
“再见，谢谢你。”
雨轩跑上楼，来到门口时房间的门敞开着。从屋里面传来了晓菲的声音：
“你可真厉害。没几天的功夫就钓上了一条大鱼。晓曦，你真抵不上雨轩半根手指头。”
雨轩走了进去，把门关上，反锁好。这把锁还从来没有换过。
一看到雨轩，吴晓菲兴高采烈地说：
“我就算了，谁叫老天爷给了我这样一幅平平淡淡的表情，这样一张普普通通的大众脸。可你们两个不同，你们天生都有一张漂亮脸蛋。可晓曦你太俗了，实在是俗不可耐。你也不想想吴晓强是谁？他是那种花花公子吗？你那样赤裸裸勾引他，不把他吓坏就阿弥陀佛啦！我们雨轩就不同。什么叫做‘欲擒故纵’，什么是‘诱敌深入’‘各个击破’，看看我们雨轩，手段和技巧那是炉火纯青。你还嫩着呢吴晓曦。我们雨轩才是深藏不露。”
在吴晓菲滔滔不绝时，雨轩猛然一惊：她身上穿着一件深褐色的羽绒服。她跑到窗户往下望，吴晓强早就走远了。
“你什么意思？”吴晓曦的声音。
“什么？”雨轩不敢正视她。
“吴晓菲没有告诉你吗？”她说，“我喜欢他，我爱他。我爱这个该死的男人，可他妈的吴晓强看也不肯好好看我一眼。”
雨轩以为自己不但不能示弱，而且必须马上迎面反击，否则误会只会越来越深。她注视着吴晓曦的眼睛，泰然自若地说道：
“他只是顺道送我回来而已。如果这种时刻晓菲一人走在城中村的街巷里，吴晓强同样会送她回到宿舍。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你们这些，但是为了免生误会，我跟你说：我只爱着一个叫做吴晧熙的男人，他也非常爱我。至于吴晓强，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我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听清楚了吗？”
晓菲吱吱笑了一声，两位宿友异口同声喊了一句：
“不要老这么笑好不好！”
三个女生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哈哈哈笑了起来。
快到一点钟时，雨轩刚躺下地铺不久，迷迷糊糊中听到手机铃声响了一下。她摸到手机，凑到眼前一看是十几条短信。屏幕上显示着“宝贝”和“吴副总”的名字。她一骨碌坐了起来。“吴副总”只有一条短信，其余都是晧熙发来的。
她先打开“吴副总”的：把羽绒服装在一密封的袋子里，放在仓库办公室的铁床下。注意，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晚安，美梦。
雨轩纠结着要不要回复。晓菲鼾声如雷，这有点像她妈妈燕子西施的风格。她看了一眼吴晓曦，她睡得很甜。她难得不用上夜班，雨轩不禁心生怜悯之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打着字：收到。晚安，美梦。
看着写着“宝贝”字样的标题，雨轩心想晧熙此刻一定正在着急地等待她的回信。而短信里面一定填满了“对不起”和“我爱你”。她把手机凑到嘴边亲吻一下。晧熙写的一条长长的短信发到雨轩的手机上时被截成了十几条。她按下确认键，开始读起来：
“宝贝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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